無腦迷戀著六代目

 第三章。

  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，每當提起這件事，閉上雙眼，就會想到母親當時惶恐不安的臉龐。

  她害怕地蹲下身子與坐在床邊的我平行，用著那顫抖的雙手，緊緊抓住我：「佑宇啊…我的兒子啊…告訴媽媽你喜歡的是女孩子對不對…？」

  「為什麼補習班的鋼琴老師告訴我你對他有意思呢？老師是男生啊…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…？」

  面對說出令我震撼不已的事實的母親，我居然一個字都答不出來。

  為什麼老師會知道我喜歡他？又為什麼他告訴母親？我的腦中不斷反覆思考這些事情，一直以來自己明明就將這個從仰慕變成愛戀的心情隱藏的非常完美…為什麼……？

  「啪──」還沒思考出頭緒，臉上滾燙的觸感就先中止了我的想法。

  「你不回答代表你是承認了？我怎麼會生了一個這麼噁心的兒子！讓你學琴最後學了個不倫不類的東西出來！」她憤怒地站起身，用著歇斯底里的聲音朝著我大吼。

  她沒有聽我解釋，亦或是事情來的太過突然，所以我也解釋不了。

  我只不過是喜歡彈琴，只不過是喜歡上與相同性別的老師…到底從哪裡開始出了差錯…？

  ※

  「所以我是不是說過不要讓他學琴？學這麼娘娘腔的樂器要幹什麼？看吧，這下子你兒子變成同性戀，全部都是因為你的錯！」

  「說要給孩子學才藝的人是誰？自己管不好又全部推到我身上了？孩子是妳生的，自己想辦法解決！」

  在母親發現過後的幾天，她再也沒有正面看向我過，遇到父親也是總會因為這件事而吵起來，整個家因為自己而逐漸支離破碎。

  「媽媽……」那天晚上，我哭著跪在母親和父親的房門前，冰冷堅硬的地板扎著自己的膝蓋好痛，但是不這樣做，這幾天根本沒辦法和他們講上一句話。

  「我…我不喜歡老師了…但我喜歡彈琴，我可以繼續學琴嗎…？」我敲著門，輕輕地否認掉對老師的所有情感，但為獨對於鋼琴，是怎麼樣也不想放棄。

  房內沒有回應，我就這樣跪在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，腳麻也不敢起身，嘴裡只是不斷重複那些微弱的話語。

  「……起來。」最後母親將門拉開，站著俯視著我，話語沒有溫柔，只剩冷漠平淡的文字。

  「你不要跪我，搞得好像我是惡人一樣，明明全部都是你的錯。」她用力曳起我的手臂，但因為早已跪麻的雙腳，我還是狠狠地摔了一跤。

  「……」看著跌倒的我，母親並沒有要扶我起來的意思：「你說你不喜歡老師，那你喜歡男的女的？」

 「…我……」面對母親犀利的問題，我還是回答不出來。

  因為即便知道自己騙的過這次，往後肯定還是會露出破綻，沒辦法好好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，最後只能選擇沉默。

  「好累……」最後母親嘆了口氣，眼神看向別處：「這種時候你總是選擇沉默，媽媽也不想要再跟你多說什麼了。想怎樣都隨便你，要是能再也不看到你就好了。」

  門隨著母親這句話就此闔上，沒有起伏的言語，那是他印象中母親最後一次對他說話。

  這時候被放棄的他，只不過是個國中生。

※

  「…李佑宇？」肩膀不知被誰抓住，李佑宇嚇了一跳，轉頭看去。

  「啊…是小諺…。」看見對方是熟人，他這才放下心。

  「抓著門把發呆？」輕挑地撥開對方的手，小諺一臉「礙事」的表情要李佑宇閃邊站。

  「剛好…在想些事情。」低下頭，李佑宇小聲道。

  他現在跟小諺說話還是有些尷尬，畢竟昨天自己對他們真心話告白完後，也沒等對方回答就這樣跑回家去了。

  不曉得現在在小諺心中是怎麼看待自己的？

  「跟昨天有關的事？」小諺沒有正面看他，但字字卻很清晰地傳進李佑宇的耳裡。

  「算是……吧。」

  「你啊。」小諺一個轉身靠在店門邊，從口袋拿出一根菸後，將它點燃：「昨天自顧自地說完話就跑走了，留下我跟那大叔面面相覷，怪不舒服的。」

  「抱…抱歉…。」果然…小諺也覺得那樣很不妥當吧…。

  「佑宇你到底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道歉的？我一直都很好奇。」吐出一口長煙，這是小諺難得用比較溫柔的口氣說話。

  「這種小事也好，昨天說的那件事也罷，我跟大叔都認為你沒錯，大叔反倒覺得你終於願意跟他說心事差點哭出來了。」

  聽到小諺說的話，李佑宇非常驚訝。

  至今為止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。

  「不是你的錯。」這句話他多麼希望有人可以對他說，就那麼一次也好，一次也好……。

  「小諺…謝謝你…第一次有人這樣對我說，總覺得很開心。」內心除了感動，更有一種釋懷，原來一直以來的自己並不是罪不可赦…。

  「哇，你也太慘了吧。」小諺驚呼：「倒是從沒有人敢這樣傷害我。」

  「因為小諺很霸氣嘛。」事發過後李佑宇第一次露出笑容，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大學生一樣，非常清澈。

  「嘖，你是在諷刺我嗎。」不滿地撇了撇嘴，小諺恢復原本的口氣。

  「才不是。」李佑宇反駁。

  「那我就當作是讚美了。」熄掉菸蒂，小諺揮了揮手：「你這傢伙，今天早上不是你可以來的時段吧？學校的課呢？」

  「……因為很擔心小諺和店長的反應…所以就翹掉了…。」難得李佑宇會翹掉學校的課，就只因為這種小事，真是不可思議。

  「……那就進來吧，我可是很缺人打掃。」拉著對方的手進到店內，小諺沒再客氣的：「還有那個躲在店裡的大叔，你可以出來了吧？是要偷聽多久？」

  看著貌似有些噪動的吧檯，小諺朝著那裡大喊。

  「咦…？！店長在裡面嗎？」李佑宇這才驚覺。

  「應該在你到之前就在了吧，難不成你完全沒發現？」

  李佑宇誠實地點頭。

  「不是嘛，我很擔心佑宇的狀況啊，這是一種爸爸的心境……。」

  「你真的很噁心。」不等店長把話說完，小諺先打斷他的話語。

  「謝謝店長，我沒事了。」看著如此鬥嘴的他們，李佑宇心情好像暫時紓緩一些。

  「有事的話，記得背後一直都有我們唷。」最後店長收起玩笑的嘴臉，露出微笑。

  在這家咖啡廳的人們，都會是他最珍惜的孩子，包括李佑宇，誰都不能因為他們的特殊，而傷害他們。

-TBC-